妈妈到底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在其存在了约莫三个半月的当口
当然是我自己亲口告诉她的。而这份告白,比我的原计划提早执行了约莫一个礼拜十来天的样子,着实是因为那个人被临时安排的这趟上海出差,他自己和我都认为他绝对不可能在回家省亲过程中对此事件做到真正的彻底的淡定以及不露声色、守口如瓶,所以,我们不得不提早分头执行“告知”的义务
所以,在惯例的周末电话粥时间,和妈妈 (她照例主要负责话题跳跃及宣讲,我主要负责聆听和逗哏) 一通闲扯之后,我们母女发生了如下对话:
我:妈妈,我和你说件事儿,你听了不要太激动
妈妈:你说呀
我:我有孩子了
妈妈:哦,这是好事呀 ——妈妈一如既往淡淡的口吻,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从来就是坚如磐石,哪怕是我童年一天之内被两家医院出重危通知她都能保持这份平常的仪容和声调;而这次,我在心里偷笑说,激动点还没有出现呢
我:已经三个多月了
妈妈:啊?!那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妈妈的声线陡然提高了不止一个八度,并且微微带着颤音语气强烈发出了这一质问。她对于这个timing的hold不住完全在我意料之内,我唯独没料到,妈妈的思维竟然另辟蹊径,以为她的女儿我严重缺乏生理常识到以至于对于这档子事儿要整三个月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之,然后手足无措的打电话找妈妈寻求帮助;我说,别说我天性聪慧,就是一普通愚鲁孩子,也不至于呀;所以说话至此,妈妈是被大大的震惊一回,而我也被她猛烈的惊讶给小小的反弹到了
… … … … 此处省略的是之后我耐着性子给妈妈解释了一番其中的来龙去脉,并且向她详尽汇报了项目计划、时间表以及项目小组各位成员
而上述对话发生不到二十四小时,上海的各种热血鸡血狗血沸腾四溅已经蔓延到了美东的冰天雪地中。这其实是我最不原意看到的场景。虽然,正常婚姻里的生儿育女完全不需要遮遮掩掩,可是,低调如我,毫无扯着大声公四海宣扬以求路人皆知的欲望;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就好像这组细胞的光临一样,该来的自然就来了。因为这层原因,所以,我压制着这个消息,尽可能的拖延,即使是对至亲的父母也一概封口
而更深一层的原因,源于三十多年前妈妈经历过的怀胎十月,和我今日一样的是,妈妈和爸爸两个当年也是远离家人;而妈妈当时的境况和我现在显而易见不能相比的,除了那个年代的物资匮乏,生活困顿,医疗落后,通讯不便,妈妈在怀孕的初期更要承受突如其来的丧母之痛。我至今仍然无法想像,那一年的冬天,爸爸携着妈妈是怎样一路搭着长途汽车赶回上海奔丧复又撇下老父一个人在家再赶回那个小县城里。这一段发生在我出生之前的几个月,又因为其悲伤的本质,所以我至今没有问过爸爸或者妈妈,只能揣摩,唯一具象一点的描述来自于爸爸有一次家庭聚会上调侃小阿姨兼忆苦思甜,不知怎的就说起了,外婆落葬后,爸爸送小阿姨回农场,码头上看见当年十七岁的小阿姨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女孩,头上手臂上还戴着孝,孤零零的走进船舱,心里面忽然就充满了悲凉和绝望 (爸爸原话记不清楚了,可大意如此)
所以,很可以想象,此番我的怀孕,仅仅因为远离家人独居这一条最微不足道的相似之处,妈妈却是一定会把自己当年的经历整个儿复制到我身上,生怕我会和她一样的辛苦甚至痛苦,而会比一般的妈妈更加用心用力的想要来照顾我。对此,有孝心的普通女儿,应该首先晓之以理的和妈妈沟通,沟通未遂,就应该默默接受妈妈的好心和关爱。可是,一来,我自信我很难就此说服妈妈,让她相信,其实我一个儿在岛上,因为百无禁忌,相比国内那些矫情的大大皮,不知道有多逍遥多正常,二来,有可能是怀孕导致的荷尔蒙激变——我也不能真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这也太不人类了不是——这一次,我就是想要任性一把,做一个骠悍又狡猾的女儿,狡猾在于,我,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来表达,我,的,任性
最后,提请各位看官,这档子事儿,你们知道了,私下传播这谁谁谁那谁谁谁我管不着(虽然我也没看出已婚生育有什么八卦兴奋点的),唯谢谢高抬贵手切莫在脸书、开心网、围脖之类的网络上公开大肆张扬;你们真的这么做了,我还是管不着,可是,这么做,于你于我于网络又有什么意义呢,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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