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训练大壮认知动物这一项常识教育上颇感力不从心,原因有二
其一,大壮能在日常生活里接触到的活生生的各种宗生——除了狗和鸟以外——的概率实在微乎其微,所以,本来应该很直接了当的具象教育变成了纯粹的好像数字之类的抽象概念,我再怎么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描述大象的长鼻子,兔子的长耳朵,长颈鹿的长脖子,蝴蝶的翅膀,蜻蜓的大眼睛,之类的,其实都抵不上他自己亲自瞥到的那一眼,更别提小众一点的品种,比如企鹅,萤火虫,刺猬。所以,目前来说,大壮称呼萤火虫“啪啪”,是他对于灯的变通指代,这一印象是基于某本绘本里萤火虫为书中的主人公在黑夜里带来光明,又称呼刺猬“哇哇”,因为我向他描述刺猬身上有刺,摸上去会被刺痛,而企鹅,他的最初印象来源于会所的儿童乐园里的两个比他还要高的木头企鹅模型,他对这两只企鹅一见倾心,这种偏爱后来又在家中另外一本绘本里得到强化,因为那本书里有一个企鹅配角只要一出场必要翘起一条腿,萌呆趣味很迎合大壮
其二,好吧,我们就接受书本认知这一单一模式了。可是,拜托,可不可以不要过分卡通化动物形象以至于很多时候连我们清醒的大人都不太能分辨出这画的到底是什么物种。千篇一律的圆矮胖萌抹杀动物们的标志性特征,放在蒙奇奇和米老鼠的个案上讨喜又能带来商业盈利,但是推而广之,那么就是不太有智慧的小朋友也会有审美疲劳的。反正在大壮身上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他坚持指鹿为马不以为耻,并且一直以为baby einstein的唱片封面上在弹钢琴的是一只猫其实人家不过是只耳朵被矮化了的肥兔子
当然训练到今时今日,普通的动物认知已经难不倒大壮了,可惜都是书面上或者我们描述中的存在,即便他日日要吃的猪牛鸡,我都怀疑他有没有概念其实也是一种动物。所以,旧年十二月,明知道妈妈不太情愿,我还是狠狠心拖了一家老小去长隆动物园,虽然这种暴饮暴食、填鸭式的感官具象认知对于大壮这个年龄段的确有点困难,但是,最起码,他深刻了对于老虎,大象,狮子的印象,尤其是它们各自鸣叫撕吼的部分他能学的尤其惟妙惟肖,亲眼看到了最爱的长颈鹿和大熊猫,还有各种我揣度他应该很羡慕它们可以自由高飞的飞禽们,还无师自通的记住并且爱上了马,这就已经很值回票价了
可是,我总还是耿耿于怀,蚂蚁,蝴蝶,遍地的鸡鸭狗猫猪牛羊,燕子麻雀知了叫蝈蝈,蜻蜓,春天的蚕宝宝小茸毛雏鸡雏鸭,夏天的蝌蚪青蛙萤火虫,甚至各种稀奇古怪随处随地信手拈来的蛇虫百脚,乃至成为我们日常菜肴的甲鱼黄鳝鱼虾之类的;这些我童年生活里充盈着的地球小伙伴们,大壮的生活里和它们相遇相知的概率大概要用bps来计量,虽然他最终还是会准确无误的辨认之,从书本上,从影像里,或者各种塑胶模型公仔玩具的存在中,可惜,偏偏不是真物, 毕竟不是真物。所以最近在读的今生今世里,这么一段话我是尤其有体会,见下摘抄——
现在这种塞珞璐制及橡皮制的狗马,洋囡圆,铁皮制的汽车飞机,一般轻薄得没有内容,形态不是太像,即是太不像,精密而草率,成了对于真物最恶劣的讽刺。而因没有内容,故又种类数量务求其多,徒然造成小孩的占有欲。还有小孩读的漫画本亦是如此,不知人世可以有文物清嘉。
《红楼梦》里荣国府宁国府这样人家,凤姐的女孩抱在奶妈怀里,玩的亦只是一只佛手。一般年轻母亲或是拔下一枝簪给小孩且玩一回,或是由小孩弄母亲的手镯与耳环。佛手与手镯耳环这些都是真物,小孩亦因此知道世上的一切都是真的,这是最初步的格物致知。是真的东西,才有意致,所以亦可以是玩意儿。《红楼梦》里黄金莺采柳枝编的篮子送给林姑娘,自谦说是个玩意儿罢了,但这篮子就有着大观园的春风春日,河水亭榭,及黄金莺这个人,而且是可以实用来插花的。
在动物认知这一项上,目前唯一一种大儿童和大壮认知毫无差距的就是恐龙,因为,我们谁也没见过真的恐龙,所以,对于这一概念从无到有的建立倒的确是从同一起跑线上开始的